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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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日頭從頭頂一點點地挪動, 雲州的氣溫暖和濕潤，在碼頭邊站了一會兒，便已經熱得不行。
齊和鳴與姜同新被麻繩栓在姜明念身上, 免得一會兒不知道跑哪裏去了, 至於齊滄自己則挑著扁擔。
大半時辰後, 齊和鳴他們只好脫掉裏面的夾襖，再穿上棉衣，於益他們這才帶著人姍姍來遲。
於益指了指前頭的人群, 朝著身旁的人說道：“這裏的便是, 王班頭你數一下。”他就想著趕緊將人交接過去，百來人擠在碼頭上, 擁擠得不行。
王班頭點頭後，於益便走到一側。
與齊和鳴他們湊在一塊聊了好一會兒，才轉身回到船上了，他們還有任務在身, 得先休息一番再做打算。
“於哥哥……再見哦！”齊和鳴揮著小手。
“再見……哥哥。”姜同新蹦了幾個字。
王班頭一邊低頭看著手冊子, 一邊挑剔得看了他們一眼。
他們雲州窮是窮了點, 可也不能因著這個又往裏塞人啊, 但連知府都只能咬咬牙接受，他們這些底下的人還不是按吩咐辦事。
除了本身流竄過來的百姓，再加上各地送過來的, 加起來都已經有兩千多人了，王班頭按照吩咐一一道來：“眼下，你們只能去往下面的縣城，府城是不能進人了。”
“縣城的話, 有河東縣、河西縣以及河口縣，只不過我這裏推薦你們去河口縣的上溪村、下溪村、柳溪村、杏溪村, 這四個村子彼此離著不遠，你們是同一處來的，按理說是不能落戶到同一村落的……”
齊滄：“……”
王班頭嘴上說是府城以及其他縣夠人了，但實際上他們這些流民從一開始就已經被決定好只能安置到這三個縣了，其他的不過是套說辭罷了。
畢竟他們雲州中等縣的人口都到了5000戶了，不需要再多增加戶數，倒是這些個下等縣，再破敗下去，就連最低等的兩千戶人數都不夠不上了。
而這三個縣也已經在邊線上試探良久了，眼下既然拒絕不了，那就正好將流民安置到這三個縣裏。
而前頭兩千人大多數都安排在了河東、河西兩個縣，因此王班頭故意這麽說，便是想讓他們自己選，免得到時候還得多費些口舌。
姜明念與齊滄對視一眼，有些相顧無言。本來他們也是想去河口縣的，畢竟去到了那，好歹還有個林悅有個照應不是。
既然王班頭都這麽說了，他們正好想什麽來什麽，就選河口縣怎麽了嘛！
左右他們七十多人都是要被拆開的，還不如自己利索點，先決定好怎麽分，一個村落戶三到四戶最好，但一定不能超過五戶。
“好了，每條村同一戶籍的不能超過五戶，且要在三十人之內，你們自行商討一番，”王班頭催促道，“一盞茶後我們這邊會根據戶籍登記，而後讓河口縣的兄弟帶你們去，不然天黑之前你們可到不了村裏頭。”
齊滄用一個簽到點換了這幾個村落的信息後，直接就沈默了。
這幾個村子，顧名思義都是臨水而居，擇水而憩。
四個村落正好在一條主幹河流的兩條分支上，後邊則是山林，因此依山傍水。
所以，本質上，他們去哪裏確實區別都不大，打不打散也不重要……畢竟本身村落離著也不算遠，要有點什麽事來，說不得大吼一聲便能隔著河岸聽到。
只不過吧，這地算不上窮鄉僻壤，可也稱不上多好。
要不說當官的心眼子多如篩子呢，齊滄陷入沈默。
這幾個村落還能落戶，最根本的原因就在於這附近的土地大多都不算肥沃，而肥沃的已經被原本的村民開墾得差不多了。
剩下的都是些貧瘠且難以開墾的荒地。
這自然村子裏的戶數就不算多了，他們便也能塞進去。
好處便是離著河流不遠，所以勤奮些倒也不至於餓肚子。
齊滄倒也沒有沮喪，畢竟這在來之前就已經預料到了，最後還是與眾人商量了一番。
“我們幾兄弟自然一塊了，有力往一塊使才是。”齊大斬釘截鐵說道。
王班頭聞言補了句，“五戶但不能超過三十人。”
齊大了然，他們又正好在三十人內。
齊二水則搖搖頭道：“不了，大哥，我們想去杏溪村。”他與幾兄弟關系倒是很融洽，可遠香近臭這個道理他懂，若是有什麽好處，幾兄弟肯定不會忘了他，但若是時時見著就很難保證家裏頭的人不會多想了。
為了避免之後的麻煩，齊二水還是決定跟之前那樣，與幾個兄弟逢年過節來往，這樣對婆家娘家都好。
鑒於他說得很認真，而沈獵戶又說他要去上溪村，齊滄便應承下來：“好。那便大春與咱一道？”
最後柳溪村便是，他和姜明念以及幾個小孩直接分為一戶，加上齊大一家、齊三一家、齊大春、明海明畫一共五戶。
齊滄道：“那沈大哥去上溪村，我二哥去杏溪村，你們其他人怎麽算？”
剩下的則是李寡婦、王文王武、谷稻兄妹、齊二叔公一家、春雨春梅姐妹以及後面加入計家三口人。
王文突然耳根子一熱，支吾著說道：“五哥，我六人一戶就行……或者並入沈叔家，就剛剛好，只要沈叔不介意就成。”他朝著春雨春梅、趙小谷趙小稻身上虛空比劃了一下。
沈獵戶搖搖頭，自然是不介意。
齊滄望著這六人楞了下，啥情況？怎麽就六人一戶了呢！
姜明念顯然也是一無所知，“這是不是不太好？”一人兩妻子還是兄弟妹……可不興這個啊！
“不是啊！你們別誤會！是我與小谷，弟與梅姐兒……遲些時候稻姐兒與雨哥兒再再……”王文窘迫得臉都紅了。
趙小谷與春梅眉眼舒展，粉頰緋紅，顯然也是情願的。
“哈哈——好好好！”齊大朗聲一笑。
因著這六人在悄不冷登之下結成對，齊滄他們最後決定齊二水、計家三口人加齊二叔公去杏溪村，而剩下的則去上溪村，正好一個村子二十人出頭。
齊滄朝著王班頭拱手：“大人，咱們分好了，重新分成五戶，落戶於上溪村與柳溪村、以及杏溪村。”
王班頭詫異地望著面前的漢子，下溪村這個村子確實差一些，不過他只以σw.zλ.為是偶然，點頭道：“行，過來登記。”
半晌後，將其餘下手慢的幾戶散戶剛好全部塞到下溪村，登記完，王班頭便讓從河口縣來的衙役劉明王強二人將他們帶走。
其他事就與他無關了！王班頭甩甩手裏的冊子，想想家裏的妻兒，腳步輕盈地轉身走了。
……
而劉王二人則帶著他們，打算先搭船去到河口縣，再走路或者在那頭搭牛車去村子裏。
“兩位官爺，若是我們走路去河口縣大約莫要多長時間？”
“走路去？那得走到明日吧，”劉明頓時有些目瞪口呆，“坐船去，碼頭就在這，坐船半個時辰便到河口縣了。”
齊滄思忖一下，既然這邊水路比較發達，估摸著坐船的價格不會特別昂貴。
他還有其他漢子均跟著劉明來到租船區，因著是官兵，船幫很快便給搖了十幾艘船出來，一艘上七人或者八人，再加上大包小包的行李，差不多了。
一艘船是一兩，要是早幾年一個人搭船從河口縣到雲州府也不過十幾文，縣內更是便宜幾文即可。
只不過眼下世道艱難，哪怕他們這邊受幹旱影響不大，但也不能幸免於難，因此生意難做，一些小型的船只都幹不下去了 ，在船幫壟斷下，這價格就上漲得很厲害。
其餘人剛好坐下六艘船，而剩下的便是他們的了。齊滄算了下銀錢，如果均分下來便是一人不到一百六五文。
相比之前的十幾文，那可不是漲得一倍兩倍的事情了。
齊滄先將交到手裏的銀錢，拿出六兩銀錢交於船幫的領頭，剩下一半則等著下船的時候再給。
天色不早了，一行人抓緊時間上船去。
竹竿一推，河面清波漣漪，一艘艘船只順著蜿蜒不絕的河道，緩緩駛向河口縣。
齊滄將銀錢數目告知姜明念，他很快便將數目比出來：“大人與小孩自然價格便不同了，低於十歲以下的一百五，其餘的就分攤，大約一百八。”
就算這樣，孩童多的人肯定吃虧不少，因著兩個小孩也才占一個位置。
齊滄摸了摸姜明念的臉頰，感覺他好像瘦削了不少，“好，餓不餓？”
齊滄將奶糖悄悄塞給姜明念和齊和鳴他們。
本來以為這裏水路發達，他好以為會遇到不少夫郎婦人在河邊盥洗，只不過很快他便知道自己想太多了。
因為這往河口縣的水路，大多是沿著外圍去的，只到縣城周圍便停止了。旁邊是綿延不斷的山，縣裏頭的水路並沒有想象中四通八達，因此他們也只能坐到河口縣的小碼頭上下船。
夕陽西斜，大片晚霞如同火盆倒扣在湛藍天幕上，紅得絢爛迷人。
船只到了石階前，船夫便喊道：“好了，到了。”齊滄聞言看了下劉王二人，見他沒有異樣且已經下了船。
眾人下了船後，紛紛將筐擡下來，以免被水打濕了。
齊滄則將剩下的銀錢遞給了船夫，而後一行人跟著劉明他們從側邊的小徑走了上去。小徑坑坑窪窪的，一個不慎便容易踩空。
齊和鳴他們被丟到背上，樂得咯咯笑。
等沿著小路越過樹林後，他們從山坳中穿行，晚霞悄然跟在後頭。
越過山坳後，前方豁然開朗，古樸斑駁的城墻上頭的匾額赫然寫著“河口縣”三個大字，只是年歲依舊，三點水依舊瞧都瞧不見了，變成了“可口縣”。
因著已經到了黃昏，河口縣已經降下了城門。
劉王二人長嘆一聲，只能認命帶著人走路去村子裏頭。
“沒事，走路去也不算很耗時間，一個時辰就到了。”劉明安慰道。
這種苦兮兮的活兒，真的是連家裏頭的狗都不想幹！只是無奈，他們二人在衙門裏只是個小透明，要不然也不會讓他們趕去河口縣接人，完了跑來跑去，累死累死得不到半句好話。
一路上炊煙裊裊，齊滄等人趕路趕了快三個月的路也趕習慣了，反倒是兩個衙役累得氣喘籲籲起來。
暮色深沈，另一頭的王強帶著齊二水他們終於去到了下溪村與杏溪村。
而這邊另一頭的劉明他們從上溪村走出來後，不遠處的大柳樹在黑夜中影影綽綽，朦朦朧朧。
……
數日後，柳溪村村後山處的茅草屋。
黃昏落幕，陰冷寒風輕拂而過，縷縷雞湯濃郁香氣縈繞在茅屋周圍，又很快被打著卷兒飄向遠方。
齊和鳴他們蹲在一旁望著瓦煲裏的雞湯垂涎欲滴。
“好香哦……弟弟想不想喝？”齊和鳴擠眉弄眼道，就差沒明說了。
姜同新吞咽著口水，反手一個慫恿道：“……哥去……”
就在兩人推拉的時候，齊和康三兄妹外出回來了，“大哥二哥三姐，你們回來啦！”齊和鳴站在桌邊也不動彈，扭著身子喊。
“對啊，你個小饞豬，在幹嘛啊？”
齊和鳴笑瞇了眼，實誠得很，“蛋蛋想吃呀，弟弟也想，我們都想……”
說著說著，他深深嗅了一口，用力得小肚皮都癟下去了。
齊和康他們與柳溪村的人還不大熟絡，便只在飯點附近的時候出去撿柴火挖野菜。
雖說出去得晚了，但南方的野菜確實豐茂許多，齊和真他們還是挖了不少回來。
可惜野菜有些老了，嫩生的早就被挖走了。
但相比整天吃幹巴巴的菜幹茄條，那還是野菜好入口許多。
“回來啦。”姜明念從竈房走出來，見他們都在，開口道。
說是竈房其實也是稍微小一些的茅草屋，裏面壘著土竈。
齊和康在一旁劈柴火，齊和欣抱著籃子語氣平平道：“念叔，我和哥挖的野菜。”
眸光明滅，如燭火般脆弱又頑強，姜明念突然想起這般大的自己，內心被觸動了一下，笑著誇讚道：“這麽多野菜，辛苦我們欣姐兒和真哥兒了。”
齊和欣抿著嘴露出一抹笑容。
這段時間齊滄除了與齊和鳴交集甚多，關註度也高外，其他三個到底關註度不高。
只不過齊和康到底已經十六了，這麽大的小子也沒幾個願意湊到爹娘面前的，齊和真則是心大，前頭機靈猶如曇花一現，本質上多少沾點缺心眼兒。
唯有齊和欣為人柔軟敏感，再加上路上顛簸又看了不少殘酷的現實，整個人更顯沈悶了。
眼下開心笑出來，反倒有幾分以前的活潑樣子了。
“一點兒也不辛苦，這兒野菜好多！我還可以挖很多！”齊和真低頭擇菜，聞言憨笑著說，甚至還比劃了下他大概可以挖很多很多！
姜明念忍俊不禁笑起來：“……好好好，你可以。”
說笑間，他用木碗裝了四碗雞湯以及幾塊雞肉，“小欣去把雞湯送去給大伯三伯他們，一家一碗。”
“我也去我也去！”齊和鳴小手舉得高高的。
碗口比他的腦袋還要大，姜明念幹脆讓他們拿個籃子提過去：“好吧，那你跟著姐姐去。”齊和真擇完菜便說他也去。
“行……你們都去，淘淘慢點走。”姜明念無奈道，將剩下的雞肉全部撈出來，裝進碗裏，和野菜一起端進竈房裏。
竈房內的齊滄正打水洗幹凈鍋，見他笑意吟吟地走進來，便讓他先將筍幹燜肉端出去。
“好……”姜明念拖長尾音。
待鍋冒著熱氣，齊滄便將雞肉、清醬倒進去翻遍，灑上些許鹽就能出鍋了，最後三兩下手做個快手菜臘腸炒野菜，整個過程不超過一刻鐘。
姜明念在旁邊看得目瞪口呆起來，“……好生厲害。”
因著在路上，早期時他們還能煮著熱湯就幹糧吃，不過那會兒他們可不大熟。
等中後期熟絡起來後他們大多都是直接啃幹糧，啃一口再喝水，飽了就算完事了。
也就沒有機會跟餘地供齊滄發揮他的廚藝了，今日一見，果然非同凡響！
齊滄：“……”
不至於，真不至於。他這個純粹就是有手就會做的了。
“可是很少有漢子會進竈房啊。”姜明念一邊說一遍端著菜出去。
那倒是，齊滄擦幹凈手後，說：“咱家就是誰有空誰來就是，不拘這個。”
咱家……姜明念默念了一下，悄無聲息地瞥了他一眼，莫名郁郁起來。
等齊和欣他們分別端著四個碗回來後，他才佯裝無事般開口讓他們洗手吃飯。
“這頓便是慶祝咱安全抵達雲州的慶功宴！”說罷，齊滄在望眼欲穿之下先動了筷子，夾了一筷子筍幹燜肉，轉頭直接夾給姜明念。
“快些吃……”見齊滄動筷子後，幾個小的也跟著夾自己想吃的菜。
齊和鳴吃得頭都埋在碗裏，擡都不擡一下。
姜明念咬了一口筍幹，筍幹燜肉色澤油潤，味道鮮香，肉與筍幹完美融合在一塊兒……
突然有些豁然開朗，繼而也跟著加入了炫飯的行列。
六人端著碗吭哧吭哧地吃個痛快，齊和鳴挺著小肚子，摸了摸，長嘆一口氣：“好飽哦！感覺肚子快要破掉了！”
火光明明滅滅，給姜明念白皙無暇的臉頰添上一道柔和的光圈，濃密的睫毛又彎又翹。
齊滄掃視一圈，啞然失笑起來。
如此看來，倒是與他穿來的第一個晚上看似如出一轍，卻又迥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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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頭從頭頂一點點地挪動, 雲州的氣溫暖和濕潤，在碼頭邊站了一會兒，便已經熱得不行。
齊和鳴與姜同新被麻繩栓在姜明念身上, 免得一會兒不知道跑哪裏去了, 至於齊滄自己則挑著扁擔。
大半時辰後, 齊和鳴他們只好脫掉裏面的夾襖，再穿上棉衣，於益他們這才帶著人姍姍來遲。
於益指了指前頭的人群, 朝著身旁的人說道：“這裏的便是, 王班頭你數一下。”他就想著趕緊將人交接過去，百來人擠在碼頭上, 擁擠得不行。
王班頭點頭後，於益便走到一側。
與齊和鳴他們湊在一塊聊了好一會兒，才轉身回到船上了，他們還有任務在身, 得先休息一番再做打算。
“於哥哥……再見哦！”齊和鳴揮著小手。
“再見……哥哥。”姜同新蹦了幾個字。
王班頭一邊低頭看著手冊子, 一邊挑剔得看了他們一眼。
他們雲州窮是窮了點, 可也不能因著這個又往裏塞人啊, 但連知府都只能咬咬牙接受，他們這些底下的人還不是按吩咐辦事。
除了本身流竄過來的百姓，再加上各地送過來的, 加起來都已經有兩千多人了，王班頭按照吩咐一一道來：“眼下，你們只能去往下面的縣城，府城是不能進人了。”
“縣城的話, 有河東縣、河西縣以及河口縣，只不過我這裏推薦你們去河口縣的上溪村、下溪村、柳溪村、杏溪村, 這四個村子彼此離著不遠，你們是同一處來的，按理說是不能落戶到同一村落的……”
齊滄：“……”
王班頭嘴上說是府城以及其他縣夠人了，但實際上他們這些流民從一開始就已經被決定好只能安置到這三個縣了，其他的不過是套說辭罷了。
畢竟他們雲州中等縣的人口都到了5000戶了，不需要再多增加戶數，倒是這些個下等縣，再破敗下去，就連最低等的兩千戶人數都不夠不上了。
而這三個縣也已經在邊線上試探良久了，眼下既然拒絕不了，那就正好將流民安置到這三個縣裏。
而前頭兩千人大多數都安排在了河東、河西兩個縣，因此王班頭故意這麽說，便是想讓他們自己選，免得到時候還得多費些口舌。
姜明念與齊滄對視一眼，有些相顧無言。本來他們也是想去河口縣的，畢竟去到了那，好歹還有個林悅有個照應不是。
既然王班頭都這麽說了，他們正好想什麽來什麽，就選河口縣怎麽了嘛！
左右他們七十多人都是要被拆開的，還不如自己利索點，先決定好怎麽分，一個村落戶三到四戶最好，但一定不能超過五戶。
“好了，每條村同一戶籍的不能超過五戶，且要在三十人之內，你們自行商討一番，”王班頭催促道，“一盞茶後我們這邊會根據戶籍登記，而後讓河口縣的兄弟帶你們去，不然天黑之前你們可到不了村裏頭。”
齊滄用一個簽到點換了這幾個村落的信息後，直接就沈默了。
這幾個村子，顧名思義都是臨水而居，擇水而憩。
四個村落正好在一條主幹河流的兩條分支上，後邊則是山林，因此依山傍水。
所以，本質上，他們去哪裏確實區別都不大，打不打散也不重要……畢竟本身村落離著也不算遠，要有點什麽事來，說不得大吼一聲便能隔著河岸聽到。
只不過吧，這地算不上窮鄉僻壤，可也稱不上多好。
要不說當官的心眼子多如篩子呢，齊滄陷入沈默。
這幾個村落還能落戶，最根本的原因就在於這附近的土地大多都不算肥沃，而肥沃的已經被原本的村民開墾得差不多了。
剩下的都是些貧瘠且難以開墾的荒地。
這自然村子裏的戶數就不算多了，他們便也能塞進去。
好處便是離著河流不遠，所以勤奮些倒也不至於餓肚子。
齊滄倒也沒有沮喪，畢竟這在來之前就已經預料到了，最後還是與眾人商量了一番。
“我們幾兄弟自然一塊了，有力往一塊使才是。”齊大斬釘截鐵說道。
王班頭聞言補了句，“五戶但不能超過三十人。”
齊大了然，他們又正好在三十人內。
齊二水則搖搖頭道：“不了，大哥，我們想去杏溪村。”他與幾兄弟關系倒是很融洽，可遠香近臭這個道理他懂，若是有什麽好處，幾兄弟肯定不會忘了他，但若是時時見著就很難保證家裏頭的人不會多想了。
為了避免之後的麻煩，齊二水還是決定跟之前那樣，與幾個兄弟逢年過節來往，這樣對婆家娘家都好。
鑒於他說得很認真，而沈獵戶又說他要去上溪村，齊滄便應承下來：“好。那便大春與咱一道？”
最後柳溪村便是，他和姜明念以及幾個小孩直接分為一戶，加上齊大一家、齊三一家、齊大春、明海明畫一共五戶。
齊滄道：“那沈大哥去上溪村，我二哥去杏溪村，你們其他人怎麽算？”
剩下的則是李寡婦、王文王武、谷稻兄妹、齊二叔公一家、春雨春梅姐妹以及後面加入計家三口人。
王文突然耳根子一熱，支吾著說道：“五哥，我六人一戶就行……或者並入沈叔家，就剛剛好，只要沈叔不介意就成。”他朝著春雨春梅、趙小谷趙小稻身上虛空比劃了一下。
沈獵戶搖搖頭，自然是不介意。
齊滄望著這六人楞了下，啥情況？怎麽就六人一戶了呢！
姜明念顯然也是一無所知，“這是不是不太好？”一人兩妻子還是兄弟妹……可不興這個啊！
“不是啊！你們別誤會！是我與小谷，弟與梅姐兒……遲些時候稻姐兒與雨哥兒再再……”王文窘迫得臉都紅了。
趙小谷與春梅眉眼舒展，粉頰緋紅，顯然也是情願的。
“哈哈——好好好！”齊大朗聲一笑。
因著這六人在悄不冷登之下結成對，齊滄他們最後決定齊二水、計家三口人加齊二叔公去杏溪村，而剩下的則去上溪村，正好一個村子二十人出頭。
齊滄朝著王班頭拱手：“大人，咱們分好了，重新分成五戶，落戶於上溪村與柳溪村、以及杏溪村。”
王班頭詫異地望著面前的漢子，下溪村這個村子確實差一些，不過他只以σw.zλ.為是偶然，點頭道：“行，過來登記。”
半晌後，將其餘下手慢的幾戶散戶剛好全部塞到下溪村，登記完，王班頭便讓從河口縣來的衙役劉明王強二人將他們帶走。
其他事就與他無關了！王班頭甩甩手裏的冊子，想想家裏的妻兒，腳步輕盈地轉身走了。
……
而劉王二人則帶著他們，打算先搭船去到河口縣，再走路或者在那頭搭牛車去村子裏。
“兩位官爺，若是我們走路去河口縣大約莫要多長時間？”
“走路去？那得走到明日吧，”劉明頓時有些目瞪口呆，“坐船去，碼頭就在這，坐船半個時辰便到河口縣了。”
齊滄思忖一下，既然這邊水路比較發達，估摸著坐船的價格不會特別昂貴。
他還有其他漢子均跟著劉明來到租船區，因著是官兵，船幫很快便給搖了十幾艘船出來，一艘上七人或者八人，再加上大包小包的行李，差不多了。
一艘船是一兩，要是早幾年一個人搭船從河口縣到雲州府也不過十幾文，縣內更是便宜幾文即可。
只不過眼下世道艱難，哪怕他們這邊受幹旱影響不大，但也不能幸免於難，因此生意難做，一些小型的船只都幹不下去了 ，在船幫壟斷下，這價格就上漲得很厲害。
其餘人剛好坐下六艘船，而剩下的便是他們的了。齊滄算了下銀錢，如果均分下來便是一人不到一百六五文。
相比之前的十幾文，那可不是漲得一倍兩倍的事情了。
齊滄先將交到手裏的銀錢，拿出六兩銀錢交於船幫的領頭，剩下一半則等著下船的時候再給。
天色不早了，一行人抓緊時間上船去。
竹竿一推，河面清波漣漪，一艘艘船只順著蜿蜒不絕的河道，緩緩駛向河口縣。
齊滄將銀錢數目告知姜明念，他很快便將數目比出來：“大人與小孩自然價格便不同了，低於十歲以下的一百五，其餘的就分攤，大約一百八。”
就算這樣，孩童多的人肯定吃虧不少，因著兩個小孩也才占一個位置。
齊滄摸了摸姜明念的臉頰，感覺他好像瘦削了不少，“好，餓不餓？”
齊滄將奶糖悄悄塞給姜明念和齊和鳴他們。
本來以為這裏水路發達，他好以為會遇到不少夫郎婦人在河邊盥洗，只不過很快他便知道自己想太多了。
因為這往河口縣的水路，大多是沿著外圍去的，只到縣城周圍便停止了。旁邊是綿延不斷的山，縣裏頭的水路並沒有想象中四通八達，因此他們也只能坐到河口縣的小碼頭上下船。
夕陽西斜，大片晚霞如同火盆倒扣在湛藍天幕上，紅得絢爛迷人。
船只到了石階前，船夫便喊道：“好了，到了。”齊滄聞言看了下劉王二人，見他沒有異樣且已經下了船。
眾人下了船後，紛紛將筐擡下來，以免被水打濕了。
齊滄則將剩下的銀錢遞給了船夫，而後一行人跟著劉明他們從側邊的小徑走了上去。小徑坑坑窪窪的，一個不慎便容易踩空。
齊和鳴他們被丟到背上，樂得咯咯笑。
等沿著小路越過樹林後，他們從山坳中穿行，晚霞悄然跟在後頭。
越過山坳後，前方豁然開朗，古樸斑駁的城墻上頭的匾額赫然寫著“河口縣”三個大字，只是年歲依舊，三點水依舊瞧都瞧不見了，變成了“可口縣”。
因著已經到了黃昏，河口縣已經降下了城門。
劉王二人長嘆一聲，只能認命帶著人走路去村子裏頭。
“沒事，走路去也不算很耗時間，一個時辰就到了。”劉明安慰道。
這種苦兮兮的活兒，真的是連家裏頭的狗都不想幹！只是無奈，他們二人在衙門裏只是個小透明，要不然也不會讓他們趕去河口縣接人，完了跑來跑去，累死累死得不到半句好話。
一路上炊煙裊裊，齊滄等人趕路趕了快三個月的路也趕習慣了，反倒是兩個衙役累得氣喘籲籲起來。
暮色深沈，另一頭的王強帶著齊二水他們終於去到了下溪村與杏溪村。
而這邊另一頭的劉明他們從上溪村走出來後，不遠處的大柳樹在黑夜中影影綽綽，朦朦朧朧。
……
數日後，柳溪村村後山處的茅草屋。
黃昏落幕，陰冷寒風輕拂而過，縷縷雞湯濃郁香氣縈繞在茅屋周圍，又很快被打著卷兒飄向遠方。
齊和鳴他們蹲在一旁望著瓦煲裏的雞湯垂涎欲滴。
“好香哦……弟弟想不想喝？”齊和鳴擠眉弄眼道，就差沒明說了。
姜同新吞咽著口水，反手一個慫恿道：“……哥去……”
就在兩人推拉的時候，齊和康三兄妹外出回來了，“大哥二哥三姐，你們回來啦！”齊和鳴站在桌邊也不動彈，扭著身子喊。
“對啊，你個小饞豬，在幹嘛啊？”
齊和鳴笑瞇了眼，實誠得很，“蛋蛋想吃呀，弟弟也想，我們都想……”
說著說著，他深深嗅了一口，用力得小肚皮都癟下去了。
齊和康他們與柳溪村的人還不大熟絡，便只在飯點附近的時候出去撿柴火挖野菜。
雖說出去得晚了，但南方的野菜確實豐茂許多，齊和真他們還是挖了不少回來。
可惜野菜有些老了，嫩生的早就被挖走了。
但相比整天吃幹巴巴的菜幹茄條，那還是野菜好入口許多。
“回來啦。”姜明念從竈房走出來，見他們都在，開口道。
說是竈房其實也是稍微小一些的茅草屋，裏面壘著土竈。
齊和康在一旁劈柴火，齊和欣抱著籃子語氣平平道：“念叔，我和哥挖的野菜。”
眸光明滅，如燭火般脆弱又頑強，姜明念突然想起這般大的自己，內心被觸動了一下，笑著誇讚道：“這麽多野菜，辛苦我們欣姐兒和真哥兒了。”
齊和欣抿著嘴露出一抹笑容。
這段時間齊滄除了與齊和鳴交集甚多，關註度也高外，其他三個到底關註度不高。
只不過齊和康到底已經十六了，這麽大的小子也沒幾個願意湊到爹娘面前的，齊和真則是心大，前頭機靈猶如曇花一現，本質上多少沾點缺心眼兒。
唯有齊和欣為人柔軟敏感，再加上路上顛簸又看了不少殘酷的現實，整個人更顯沈悶了。
眼下開心笑出來，反倒有幾分以前的活潑樣子了。
“一點兒也不辛苦，這兒野菜好多！我還可以挖很多！”齊和真低頭擇菜，聞言憨笑著說，甚至還比劃了下他大概可以挖很多很多！
姜明念忍俊不禁笑起來：“……好好好，你可以。”
說笑間，他用木碗裝了四碗雞湯以及幾塊雞肉，“小欣去把雞湯送去給大伯三伯他們，一家一碗。”
“我也去我也去！”齊和鳴小手舉得高高的。
碗口比他的腦袋還要大，姜明念幹脆讓他們拿個籃子提過去：“好吧，那你跟著姐姐去。”齊和真擇完菜便說他也去。
“行……你們都去，淘淘慢點走。”姜明念無奈道，將剩下的雞肉全部撈出來，裝進碗裏，和野菜一起端進竈房裏。
竈房內的齊滄正打水洗幹凈鍋，見他笑意吟吟地走進來，便讓他先將筍幹燜肉端出去。
“好……”姜明念拖長尾音。
待鍋冒著熱氣，齊滄便將雞肉、清醬倒進去翻遍，灑上些許鹽就能出鍋了，最後三兩下手做個快手菜臘腸炒野菜，整個過程不超過一刻鐘。
姜明念在旁邊看得目瞪口呆起來，“……好生厲害。”
因著在路上，早期時他們還能煮著熱湯就幹糧吃，不過那會兒他們可不大熟。
等中後期熟絡起來後他們大多都是直接啃幹糧，啃一口再喝水，飽了就算完事了。
也就沒有機會跟餘地供齊滄發揮他的廚藝了，今日一見，果然非同凡響！
齊滄：“……”
不至於，真不至於。他這個純粹就是有手就會做的了。
“可是很少有漢子會進竈房啊。”姜明念一邊說一遍端著菜出去。
那倒是，齊滄擦幹凈手後，說：“咱家就是誰有空誰來就是，不拘這個。”
咱家……姜明念默念了一下，悄無聲息地瞥了他一眼，莫名郁郁起來。
等齊和欣他們分別端著四個碗回來後，他才佯裝無事般開口讓他們洗手吃飯。
“這頓便是慶祝咱安全抵達雲州的慶功宴！”說罷，齊滄在望眼欲穿之下先動了筷子，夾了一筷子筍幹燜肉，轉頭直接夾給姜明念。
“快些吃……”見齊滄動筷子後，幾個小的也跟著夾自己想吃的菜。
齊和鳴吃得頭都埋在碗裏，擡都不擡一下。
姜明念咬了一口筍幹，筍幹燜肉色澤油潤，味道鮮香，肉與筍幹完美融合在一塊兒……
突然有些豁然開朗，繼而也跟著加入了炫飯的行列。
六人端著碗吭哧吭哧地吃個痛快，齊和鳴挺著小肚子，摸了摸，長嘆一口氣：“好飽哦！感覺肚子快要破掉了！”
火光明明滅滅，給姜明念白皙無暇的臉頰添上一道柔和的光圈，濃密的睫毛又彎又翹。
齊滄掃視一圈，啞然失笑起來。
如此看來，倒是與他穿來的第一個晚上看似如出一轍，卻又迥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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